被遗忘了的古代“游侠”郭解

李蔚

轵县（轵读止Zhǐ），即古轵国，今河南省济源市轵城镇。汉初著名侠士郭解的故乡。为是支持赞赏、还是反对迫害郭解，这里曾多次发生流血事件。

《史记·游侠列传》：郭解，轵人也。“解父以任侠，孝文时诛死。”父亲因侠而死。

“解为人短小精悍，不饮酒。少时阴贼，慨不快意，身所杀甚众。”多亏运气好，“适有天幸，窘急常得脱，若遇赦。”

“及解年长，更折节为俭，以德报怨，厚施而薄望。然其自喜为侠益甚。”郭解之侠，侠在克己，施德而不望报。所谓“侠”者，首先在此，与今人所谓之“侠”不同。

“解姊子负解之势，与人饮”，强灌。“人怒，拔刀刺杀解姊子，亡去。解姊怒曰：‘以翁伯之义，人杀吾子，贼不得。’弃其尸于道，弗葬，欲以辱解。解使人微知贼处。贼窘自归，具以实告解。解曰：‘公杀之固当，吾儿不直。’遂去其贼，罪其姊子，乃收而葬之。”外甥仗他之名欺人，强灌人酒，被杀。杀人者逃亡。姐姐弃尸于道，对郭解示威、施压。郭解不为所屈，没有偏听偏信，找到对方，弄清事实，放其生还，而后收葬外甥。——不讳亲人之过，秉持公正。

对自己要求则更加严格。“解出入，人皆避之。有一人独箕倨视之，解遣人问其名姓。客欲杀之。解曰：‘居邑屋至不见敬，是吾德不修也，彼何罪！’乃阴属尉史曰：‘是人，吾所急也，至践更（轮换服劳役）时脱之。’每至践更，数过，吏弗求。怪之，问其故，乃解使脱之。箕踞者乃”郭解对傲慢待己者，不唯不怪罪，反而求诸己，严格要求自己，并力求给对方以实际的帮助，在对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，多次“走后门”，想法设法解除其可以避免的劳役。对方得知后，“肉袒谢罪”；“少年闻之，愈益慕解之行。”

“雒阳人有相仇者，邑中贤豪居间者以十数，终不听。客乃见郭解。解夜见仇家，仇家曲听解。解乃谓仇家曰：‘吾闻雒阳诸公在此间，多不听者。今子幸而听解，解柰何乃从他县夺人邑中贤大夫权乎！’乃夜去，不使人知，曰：‘且无用，待我去，令雒阳豪居其间，乃听之。’”纠纷调解成功，作了好事，隐蔽自己，且不留痕迹，巧妙地让名声与人，风格高尚。

“解执恭敬，不敢乘车入其县廷。之旁郡国，为人请求事，事可出，出之；不可者，各厌其意，然后乃敢尝酒食。诸公以故严重之，争为用。邑中少年及旁近县贤豪，夜半过门常十馀车，请得解客舍养之。”谦虚谨慎，行事低调，夹着尾巴做人，博得社会认同，半夜，人不知、鬼不觉时，常有十几波人前来，接他去供养。

好人往往遭人嫉恨，郭解也不例外。“及徙豪富茂陵也，解家贫，不中訾，吏恐，不敢不徙。”当时，迁转标准为资财三百万，郭解不符合标准，但是却被列入必须迁徙的黑名单。“卫将军为言：‘郭解家贫不中徙。’上曰：‘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，此其家不贫。’解家遂徙。诸公送者出千馀万。轵人杨季主子为县掾，举徙解。解兄子断杨掾头。由此杨氏与郭氏为仇。”卫将军仗义执言，指出郭解不应迁徙，“上”反诬：一位将军能够为郭解说话，足以证明郭解“不贫”。郭解遂被逐出故土。使坏的是同乡，郭解侄子发现后，就杀了他。两家因此结了仇。

“解入关，关中贤豪知与不知，闻其声，争交驩解。解为人短小，不饮酒，出未尝有骑。已又杀杨季主。杨季主家上书，人又杀之阙下。上闻，乃下吏捕解。解亡，置其母家室夏阳，身至临晋。临晋籍少公素不知解，解冒，因求出关。籍少公已出解，解转入太原，所过辄告主人家。吏逐之，迹至籍少公。少公自杀，口绝。”郭解被徙入关，“关中贤豪知与不知，闻其声，争交驩解。”朝廷捕解，从来没有交往的籍少公设计送他逃亡，事发，籍少公为保守秘密而自杀。

“久之，乃得解。穷治所犯，为解所杀，皆在赦前。轵有儒生侍使者坐，客誉郭解，生曰：‘郭解专以奸犯公法，何谓贤！’解客闻，杀此生，断其舌。吏以此责解，解实不知杀者。杀者亦竟绝，莫知为谁。吏奏解无罪。御史大夫公孙弘议曰：‘解布衣为任侠行权，以睚眦杀人，解虽弗知，此罪甚于解杀之。当大逆无道。’遂族郭解翁伯。”

“太史公曰：吾视郭解，状貌不及中人，言语不足采者。然天下无贤与不肖，知与不知，皆慕其声，言侠者皆引以为名。谚曰：‘人貌荣名，岂有既乎！’”

专制政府要杀你，你即是没有杀人之罪，但是人既是因你而死，那末，你的罪就比自己亲手杀人还要大，不仅杀头，而且要“族”其近亲。深得民心的一代豪杰郭解就这样死于非命。但是，正像太史公司马迁所言：人的光荣的名声就是他的面容，这面容难道会有消失穷尽的时候吗？

郭解父子两代，仅仅因为行侠仗义、受到民众的拥护，“夜半过门常十馀车”，“贤豪知与不知，闻其声，争交驩解”，而被与人民为敌的政府处死。围绕他的生死问题，主张强迁他的人被杀，要告他状的被杀，说他坏话的被杀，在危难中帮他出逃者则被迫自杀。在轵县，不仅产生了郭解这样的一代豪杰，而且在此地，他的好的名声没有被埋没，正义、非正义两种力量进行过激烈尖锐的斗争。